咳咳,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躺尸、约会、以及实习前的焦虑期,我诈尸回来了(〃´-ω・) (这是第几次了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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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l mio mare ma che bel futuro
(亲爱的,美好的未来正在等待着我)
I swear keep tryin' so
(我保证将会竭尽全力)
Won't give up anyway
(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
柯谛霄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他背靠着床头的靠背,侧头注视着窗外如约而至的暴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还一边在低声的哼唱着些什么。不过若是还有其他旁观者在这里的话,想必很快就会注意到一个细节——这歌,是不是有些跑调?
“咚咚!”
一阵短促而有力的敲门声传来,把柯谛霄已然放空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他收声定了定神,略显艰难的扯了把盖在身上的被子,这才朗声道:“请进。”
“咯哒——”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应声传来,一位容貌与柯谛霄有几分相似,身形颇为高大的白虎兽人随之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老爸。”柯谛霄看向来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在干什么呢?”柯昱途顺手带上房门,问道。
虽然知道自家老爹这只是习惯性的问候,但柯谛霄还是半开玩笑的抱怨了一句:“你说呢,就我现在这个样子,除了自娱自乐还能干什么。”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柯昱途摇了摇头,三两步就来到了柯谛霄躺着的床铺边。他一边随手扯来一旁的椅子坐下,一边将手中提着的一个透明盒子放到了床边的矮柜上。
“喏,你最爱的草莓蛋糕,我特意跑了大老远帮你买的。”
说完,柯昱途伸手拿起矮柜上的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柯谛霄瞄了一眼包装盒中那装饰着各式裱花,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的精致蛋糕,有些局促的笑了笑:“欸嘿嘿,谢谢老爸。”
“先别急着谢我。”
柯昱途随便喝了几口水就放下了茶杯。他看着面前躺在病床上毛发凌乱的儿子,淡淡的笑了笑:“刚才来的路上我问过大夫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这种东西还是少吃点为好。还是等晚点煦熙他们过来,再一起分了吧。”
“是是,我知道了。”
柯谛霄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从自己身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上掠过,脸上浮现了一抹苦闷,敷衍的应了一声。
此时此刻,距离那晚广场上的影界裂隙灾害发生,已经过去了一天多的时间了。不过好在,按照柯谛霄从自家老爹那里打听到的说法,官方的救援队伍最终还是及时赶到了。得益于这次的入侵规模并不是很大,那本就不是很稳定的裂隙通道轻松的就被摧毁了。当然,同时被剿灭干净的还有广场上那些四处乱窜的魔物残党。
不过即便是这样,那片广场也已经几乎被战斗的余波和魔物的攻势给破坏殆尽了。哪怕只是最低程度的翻修和净化,恐怕也得费上不少时日。
话虽如此,这一切都与如今卧床休养的柯谛霄没有太大的关系了——在救援队伍赶到之前,他就已经先一步因为透支魔力与体力而昏了过去,那之后所发生的一切,他自然一概不知。而等到他再度睁眼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一片白茫茫的天花板,以及伏在床边睡的正酣的小猫柯煦熙和灰狼邱云炽。
一想到这两个家伙,柯谛霄就忍不住额角一跳,神色变得有些惆怅:
“真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了……呵,说到底,其实是我自己不想再看到那两个家伙变成那副样子吧……”
哪怕已经相隔了一天多的时间,自己那时所见的景况仍旧历历在目。毕竟,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柯煦熙和邱云炽两人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
“唔……这是哪……”
这是柯谛霄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眼之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看着头顶洁白的天花吊顶和略显刺目的灯光,不知是不是因为睡意还未彻底消退的缘故,他怔了片刻,好半天才重新找回了思绪:
“我记得我之前应该是昏过去了,这里……好像不是我的房间,难不成……?”
“猜对了,这儿是医院。”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柯谛霄突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定了定神,这才没好气的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老爷子,下次咱能不能别这么吓人啊。我这才刚醒过来,你就给我整这一出,存心的吧。”
说着,他扭动了一下身子,试图撑着自己坐起来。但这样的尝试很快就宣告失败了,因为他悲催的发现,自己浑身都异常酸痛,哪怕只是稍微用一点力都会产生钻心的疼痛,更别说要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了。
“怎么会这样……”
柯谛霄欲哭无泪。自己只是稍微透支了一下体力和魔力而已,怎么就落到了这般田地呢?
兽神的嗤笑声几乎是同一刻在他心中响了起来:“不然你以为呢?你最后用的那一招几乎可以说榨干了自己所有的魔力和体力,甚至还得倒欠。会有这样的副作用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唉,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这都什么事啊……”
柯谛霄在心中悲叹了一声,别提能有多郁闷了。
“要我说,你小子还是偷着乐吧。作为光属性魔力的拥有者,你的恢复能力本就强于常人,即便是现在这种情况,只要没有伤筋动骨,估计三四天也能恢复的差不多了。”
兽神这次难得的没有延续自己热衷于落井下石的一贯作风,转而开导起了柯谛霄:“而且,偶尔在极限环境下压榨一下自己的潜力,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我想要不了多久,你应该就能尝到甜头了。”
“不破不立是吧,说的好像是我自愿的一样。”柯谛霄苦笑着应了一声。
“好了,有什么话等之后再说吧。”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兽神话锋一转,言语间有些幸灾乐祸的提醒道:“这两个小家伙看样子是被你刚才的动静吵醒了。嘿,我劝你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面对他们吧。为了照顾你,他俩昨晚可是一宿都没睡哦。”
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还没等柯谛霄再问些什么,兽神早已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老混蛋。”柯谛霄暗骂了一声。说实在的,他都分不清兽神究竟是真的不想打扰自己,还是单纯只是想看着他因为类似的事情出糗。一想到这,他就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牙疼。
虽然自己不能动弹,但最基本的五感都还是在的。柯谛霄能够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床铺的两侧先后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正有什么人趴在那里。
“……算了,以不变应万变吧。”
以自己对那一猫一狼的熟悉,柯谛霄已经能够大概预料到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了。思来想去,与其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倒不如干脆摆正态度接受批评,也好让这两个家伙把郁结在心中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法子了。(兽神:你自己信这话吗。)
正当他苦中作乐的胡思乱想时,两张熟悉的面孔几乎同时的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哥/阿霄!你醒了!”
“唔,是你们啊……”
柯谛霄不着痕迹的咽了口唾沫,装出了一副睡眼惺忪,对现状一无所知的模样:“我记得我最后应该是昏过去了……我这是睡了多久?”
“这里是市立第二人民医院,你睡了大半天,现在是第二天中午。”
或许是因为柯谛霄的的伪装做的太好了,小猫不疑有他,只是简洁明了的回答了他的疑问。
“这样啊,还好,没过太久。”
柯谛霄装模作样的松了口气。他挣扎了一下想要抬起胳膊,接着毫不意外地遭遇了失败。
“怎么这样……”
柯谛霄“难掩”脸上的失落。他犹豫了一下,随即看向坐在病床旁的二人,有些忐忑的问道:“能帮我把床头抬起来吗?我自己……好像用不上力气。”
闻言,一猫一狼交换了一个眼神。前者淡淡的点了点头,示意没什么问题。见状,灰狼拉开矮柜的抽屉,取出一支遥控器按了几下。很快,病床的上半截就缓缓的立了起来,托着柯谛霄坐直了上半身。
在这个过程中,柯谛霄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就会因姿势改变导致的疼痛而扭曲。而这一切,都被一旁的柯煦熙和邱云炽看在了眼里。
“呼……谢天谢地,可算坐起来了。”嘴上这么说着,柯谛霄却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一猫一狼身上任何微小的变化,思索着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
奇怪的是,一猫一狼都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静静的盯着柯谛霄的脸庞,一言不发。
“你,你们说句话啊,这么看着我作甚?”
柯谛霄被两人盯得浑身不自在,就连背后也渗出了点点滴滴的冷汗。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出自本能,有多少是柯谛霄有意为之的表现 ,或许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了。
“……说话?好啊。”
先开口的是柯煦熙。他直勾勾的看着白虎那飘忽不定的双眸,面无表情的问道:“这样吧,你要不要猜猜看我想说什么?”
“不,不知道。”
柯谛霄局促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欲哭无泪的想着:“我就是知道,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啊!”
“不知道?不知道我就告诉你。”
小猫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嘴角略微上翘了些许。只见他缓缓将手举起,同时握掌成拳——下一秒,只听“嘭”的一声闷响,拳头挥出,毫不留情的锤在了柯谛霄的肩膀上。
“嘶……”
一阵细微的吸气声从柯谛霄牙缝中挤了出来。即便刚才这一下柯煦熙并没有用多大的力道,但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击打处所产生的痛感很快就在柯谛霄浑身酸痛的情况下传遍了他的全身。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眉毛几乎要皱到了一起。
看着面前躺在床上苦不堪言的白虎,柯煦熙不带丝毫感情的问道:“痛吧,还说你不知道吗?”
柯谛霄好不容易才从那种钻心的疼痛中缓过神来。事已至此,他早已经明白,继续装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无奈,他只得苦着一张脸求饶道:“煦熙,哥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吧,好吗?下次哥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听到柯谛霄少见的直接用“哥”称呼自己,小猫那强作冰冷淡漠的脸庞忍不住为之一颤。他不自觉的咬紧了双唇,青绿色的瞳孔之中逐渐笼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眼看小猫的态度似乎产生了些许变化,柯谛霄暗自松了口气。他轻叹了一声,低头看向自己身上那不知何时换上的蓝白病号服,自嘲的笑了笑:“可惜,我现在连手臂都抬不起来,不然我还挺想抱抱我可爱的弟弟的。毕竟经历了那种事嘛,哈哈。”
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苦涩,只是状似不经意的笑了笑:“说起来,我或许还得感谢一下老天爷啊……”
“别说了!”
不等柯谛霄把话说完,一道略显凄厉的怒吼声突兀的在他的耳畔炸响,回荡在了整个病房里——那是柯煦熙的声音。
“呃……”柯谛霄怔了一下,他也没料到自己随口而出的话会激起小猫这么大的反应,一时之间乱了阵脚,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好。
正当他愣神的时候,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压力凭空而至,压得柯谛霄整个人气息一滞,隔了好一会才回过了神来——小猫整个人都扑到了他的身上,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这个混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为什么要丢下我们?”
足足缓了好几秒,柯谛霄才好不容易调整好了自己的呼吸。他满怀无奈的视线落到了小猫搭在自己肩上的后脑勺上,略显结巴的苦笑道:“煦,煦熙,你别这样。”
此时的柯谛霄脸颊充血,表情肉眼可见的有些扭曲,似乎正经受着什么异样的煎熬。
“别这样?你还有脸说这种话?”
伴随着小猫近乎咆哮的诘问,又是一记明显控制了力道的拳头落在了柯谛霄的胸口:“那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什么要丢下我们一个人去冒险啊?你说啊!”
“……”,没有回答。
虽然无法看见小猫此时脸上的表情,但很明显,后者的情绪此时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那一身枫红色的皮毛正不住的颤抖着,让柯谛霄莫名联想到了野火燎烧过后枯黄的原野,即便只是一阵微风拂过,都能把脆弱不堪的野草吹得几近断折。
此时的柯谛霄脑海中一片混乱,甚至连身体上的疼痛都被他暂时跑到了脑后。他不是没有预料过小猫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归根结底,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这种状态下的柯煦熙。过去这些年,兄弟俩之间不是没有发生过争吵,但与这一次的情况比起来以往的那些争执充其量也就算得上是拌嘴罢了。
“我说你啊,已经一起生活这么久了,你怎么就不能对别人有点信心呢。”
就在这时,兽神的声音又一次冷不丁的响了起来:“不要忘了,这小家伙离成年也没多远了,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迟早也需要面对和承受一些事情。既然如此,你就把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他吧。我想,他应该会能理解的。”
“……说的也是。”
柯谛霄少见的没有对兽神神出鬼没的出场方式有所怨言。他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转向一旁到目前为止一言未发的灰狼,想看看这家伙会有什么反应。
而至于结果,其实柯谛霄多多少少也预料到了——自己的目光被精准而微妙的避开了。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在这个时候横插一脚的打算。
“这家伙……”
见后者似乎没什么表示,柯谛霄扯了扯嘴角,不着痕迹的苦笑了一下。邱云炽这家伙不打算帮忙其实也不是什么让他很意外的事情。毕竟作为外人,他本就没有资格掺和兄弟二人之间的矛盾。更何况,他本人大概率也在生柯谛霄的气,自然是没可能帮腔的。
“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想到这里,柯谛霄喟叹了一声。他咬着牙费力的抬起左臂,将自己颤颤巍巍的手搭上了小猫的后脑勺,一边轻柔地抚摸着,一边似是自言自语一般的道:“其实……你都明白的,不是吗?”
“你都明白的,不是吗?”
这本该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反问,但落在如今的柯煦熙耳中,就像是一记无声的重锤一般,看似无形无迹,但却震耳欲聋。
是啊,自己难道不明白吗?哥哥柯谛霄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其实再清楚不过了——偶尔会犯浑,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也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平时看起来选择困难,但是关键时刻也会有自己的决断,这一次也不例外。不需要柯谛霄亲自解释什么,柯煦熙其实也能够想到,哥哥之所以做出这么莽撞的行为,无非也只是出于非常单纯的目的,想尽己所能减少一点魔物造成的破坏罢了。
只是……真正令他后怕的,其实从来都不只是这一点罢了。
沉默就这样持续了半晌,直到一道带着些许哽咽的低语声打破了沉寂:
“是,我明白。不就是救人吗,你想逞英雄,嫌我们几个都是没有战斗力的累赘,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小猫的声音有些嘶哑,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
虽然对方明显说的是气话,不过作为对柯煦熙最熟悉的人之一,柯谛霄自然是听得出小猫这番看似嘲讽实则怨怼的言语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情绪。
“呵呵,你要是真这么想,我也没意见。毕竟就结果来说,确实是我把你们丢下了。抱歉。”
柯谛霄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继续轻抚着小猫的后脑。
“不过煦熙,我想你应该心里也有数。”
他微微仰头瞥了一眼天花板上悬挂着的顶灯,随即轻笑了一声,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道:“你哥我对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类的事情其实一向来没啥兴趣。毕竟很多时候……你可能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即使真的改变了,多半也只是一时的。人嘛,绝大多数时候都是自私的。在帮助其他人之前,不影响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言及此处,柯谛霄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旁人或许并不了解,但他自己其实很清楚:现在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揭开某些被尘封在他上一世记忆中的伤疤,是他想尽办法不去回想的片段。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翻涌的念头,柯谛霄这才侧头看向窗外依旧如同昨日一般刺目的阳光,半笑半叹的道:“但昨晚的情况不一样。平时那些破事,你还可以说是某些家伙自己惹祸上身,或者丢下一句‘不好意思,爱莫能助’之类的话然后放任自流,因为这些都是人祸。”
说到这,他回过头来叹了口气,本就还有些脏乱的脸上也笼上了一层阴郁:“不过昨晚发生的事,我想对于绝大部分亲历者来说都已经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时间,那个地点,他们恰好就在那里,这场天灾本该与他们无缘的。”
“所以你看不下去,就脑子一热冲上去帮忙了?”
这时,熟悉的嗓音从病床的另一侧传了过来。声音的主人一改平时的散漫,语气显得很是平淡,就像是在刻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一样。
“脑子一热……”
柯谛霄的脸颊不自然的抖动了一下,他干咳了一声,瓮声瓮气的回道:“你要是这么说也没错,毕竟我当时肯定有冲动的成分。”
一边说着,他一边状似不经意的瞥了方才发问的灰狼一眼,却发现对方干脆别过了头去,直接杜绝了与自己的对视的可能。
此情此景,对原因心知肚明的柯谛霄只能露出了一抹无奈的苦笑。他转而垂下之前一直在抚摸小猫后脑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家弟弟的后背,嗓音有些沙哑的道:“哈,不过冲动归冲动,有一件事情是我很快就确定了的——我没法对那样的局面坐视不管。咳咳。”
话说到一半,柯谛霄突然停下来咳嗽了两声,胸口传来一阵微微的刺痛。显然,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也是种不小的负担。
顾不得心中苦闷,柯谛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呼吸。他刚打算接着之前的话头继续讲下去,却见自己左手边递来了一个干净到有些过分的纸杯,里面已然倒好了半杯水。
略感诧异的看了一眼依旧扭着头的灰狼,柯谛霄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手伸了过去。而在两人手指接触的那一瞬间,他清晰地察觉到了一股异样的悸动——那是灰狼的手在微微颤抖。
“谢谢。”
接过纸杯,柯谛霄深深地看了邱云炽一眼,态度诚恳道了声谢。
“没什么,应该的。”
灰狼没有回头,依旧是那副你们聊你们的与我无关的模样。但只有柯谛霄听得出来,刚才在回答的时候,灰狼的声音里再一次出现了与之前相似的颤抖,只是相当微弱,不仔细听很容易忽略掉。
“这两个家伙,一个两个的都这样,唉,脑壳疼……”
虽然知道惹出这些麻烦的自己其实没资格说这种话,但柯谛霄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了一句。心中这么想着,他下意识低头看向刚才灰狼递给自己的纸杯——那杯中的透明液体正随着柯谛霄的手时不时抖动一下,水面上本就不甚清晰的模糊影像每隔一会就要打碎然后重组一遍,只能堪堪倒映出一张憔悴而凌乱的面孔,不少地方还残留着明显的污渍:那是他自己的脸。
看着倒影中的自己,柯谛霄怔了片刻,随即突然叹了口气,苦笑道:“你们也知道,虽然魔法的产物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早已经见怪不怪了,但这个世界上,能够驱使魔法的人终究还是少数,尤其是在对付魔物的时候,情况就更特殊了。在那种局面下,谁知道知道附近有没有第二个能够使用魔法的人,更别说敌人是那些东西了。”
说完,柯谛霄猛地抬起手臂,将杯口凑至嘴边。他一边努力地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手臂颤抖,一边一口气把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或许是许久未曾补充水分的缘故,这一杯水下去,让他意识到了什么叫做久旱逢甘霖,那原本还有些烧灼感的嗓子骤然间缓解了许多。
好不容易润了润喉咙,柯谛霄吃力地把空了的纸杯放到了床边的矮柜上。他吐了口气,旋即有些自嘲的笑道:“虽然说出来可能有点可笑,但那个时候,我只觉得我必须要这么做。毕竟……我多多少少还是能做点什么的。能多拦下一只魔物,能多救下一个人,总好过做个懦夫转头就跑。如果我选择放弃,带着你们跑路,或许……我本就不多的良知会谴责我一辈子吧。”
“而且……我已经逃避的够久了。既然这是是重启的第二次人生,那总得改变些什么,不是吗?”
柯谛霄在心中默默地补了一句。只不过这句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一次,柯谛霄话音落下之后,病房里便彻底沉寂了下来,久久的没有人开口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病床旁的两人依旧没什么反应,以至于柯谛霄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的时候,兽神那熟悉的嗓音又一次出现了:“说了这么多,你不会真觉得他们单纯只是在担心你的人身安全吧?”
“欸?”
这可把柯谛霄问住了:“难道不是吗?”
“啧啧。”
兽神颇为感慨的咂了咂嘴,揶揄道:“你这是典型的当局者迷啊。再多想想,你已经离真相近在咫尺了,不过就是这临门一脚,性质可完全不能同日而语啊。”
“好家伙,您老和我打哑谜呢这是,我看您是专精谜语人技能啊。”
柯谛霄不着痕迹的抽了抽嘴角,腹诽着回了一句。
“呵,把话说完了就没意思了,自己琢磨去。”
话音未落,兽神的声音就开始逐渐淡去,徒留一头雾水不知所措的柯谛霄愣在原地:“这老头子到底什么意思?近在咫尺……临门一脚……”
“……哥。”
正当柯谛霄绞尽脑汁思索着兽神留下的谜语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呼唤将他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
“嗯?怎么了?”
强压下心中此起彼伏的念头,柯谛霄略感疑惑的问道。
这一次,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小猫那有些沙哑的声音很快便传入了柯谛霄的耳中: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该拿这些事情指责你,因为这很幼稚。”
说到这里,小猫松开了自己一直搂抱着柯谛霄的双臂,缓缓的坐了起来。他先是默默看了柯谛霄一眼,随即又很快低下了头去。
过了一会,柯煦熙才接着说道:“可是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即使我已经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要对你有信心,你不会有事的之类的话,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往那方面想。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更不敢去想最坏的那种可能。”
“所以……”
这时,柯煦熙蓦然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哥哥,那对青绿色的瞳孔之外早已布满了血丝:
“答应我,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吗?”
这一次,小猫的声音之中终于有了一丝情绪的波动。柯谛霄很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是哀求。
看着再次垂下脑袋的柯煦熙,柯谛霄沉默了了。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兽神方才那番谜语背后的含义——恐惧总是来源于未知,而在恐惧的影响下,人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把所有的情况往最糟糕的方向联想。想来,自己抛下他们只身犯险这件事本身就像一个起爆器,直接引爆了他们在恐慌之下本就缺少的安全感,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想到这里,一阵无奈的苦笑爬上了柯谛霄的脸庞。他默然的看了一眼病床旁低头沉默着的灰狼,随即在心中自嘲了一句:“是啊,我早就不是那个走到哪里都孤身一人的自己了,为什么还老是忽略煦熙他们的感受呢……唉,我早该想到这一点的……”
迟疑了几秒,柯谛霄还是坚定地探出了自己的虎爪,费力的抓住了另一只比自己小上整整一圈的爪子,将它紧紧地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感受到这股温热的触感,柯煦熙浑身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直至与哥哥那双海蓝色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
“好,我答应你。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一次,柯谛霄努力的扬起了一丝笑容,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那么低落。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是自己惹出的麻烦,那想要解决,就必须从自己身上开始。
“不过煦熙,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这时,柯谛霄话锋一转,突然就开始叮嘱起了自家弟弟:“我不能打包票说这种事情以后就不会再发生了,甚至我有预感,类似的情况以后可能会是家常便饭。到了那个时候,我肯定会优先保障好你的安全。当然,你自己也是。”
话说到这里,柯谛霄突然停顿了一下。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神色憔悴、双眼红肿的弟弟,神色难得一见的郑重:“但这终究不是万能的。你要做的,就是向我保证,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要你逃,你必须扭头就跑,明白了吗?绝对,绝对,不允许管我。不是我吹牛,真论起逃跑,我大概算是最擅长的那一批人了。我要是真想逃,基本没什么是拦得住我的。”
当然,之所以会这么说,柯谛霄自然有他的底气——在三属性魔法的加持下,柯谛霄自问生存能力已经远高于一众普通魔法师了。再加上将来对空间魔法的进一步掌握,到时候绝大多数环境他都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大写的游刃有余。
“……”
听完柯谛霄的这番要求,柯煦熙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柯谛霄对此早有预料,完全没有催促的意思。他一言不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摩挲着自己攥在掌心之中的事物。
“我知道了。”
过了半晌,小猫终于重新开口了。令柯谛霄有些意外的是,柯煦熙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他预想中的那种迟疑和失落,反倒显得颇为的坚定:“不过你也要记得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我说到做到。”
柯谛霄笑眯眯的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内心却不由得一阵感慨——是啊,当年那个缠着他耍小性子的弟弟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的柯煦熙,或许心中也有自己的坚持和信念了吧。
又安抚了一阵小猫的情绪,柯谛霄这才转头看向离线了许久的灰狼,半开玩笑的道:“怎么,阿炽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这可不像你的作风啊。”
“……我没什么想说的了。”
刚听到柯谛霄的问话,邱云炽就二话不说的转过了身去。他背对着床铺,似乎对让柯谛霄看到自己的表情一事相当的抵触:“该说的话煦熙已经都帮我说完了,你还指望我这个三大五粗的家伙补充什么。”
“哦?是这样啊~”
闻言,柯谛霄促狭的笑了笑:“这样也好,省的我多费口舌了。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对煦熙的那个要求,对你也是一样成立的哦。到时候可别怪我话没说在前头。”
“……行。”灰狼的回答言简意赅。
“好了好了,累死人了,让我休息一会。神圣的屎,痛的我人都感觉要散架了……”
……
时间回到现在
柯昱途端着一碟切好的苹果走回床边,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神游天外的儿子,微不可见苦笑了一下。
“对了,和你说件事儿。”
放下手中的东西,柯昱途随手带过椅子坐了下来。
“嗯?”
柯谛霄非常配合的发出了一声疑问:“有什么事?”
“张嘴。”
柯昱途没有马上回答。他叉起了一块苹果,淡淡的道。
“啊——”
柯谛霄应声张开了嘴,一副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被投喂的样子——反正他现在干啥都不方便,不如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躺着不动。
“嗯。”
柯昱途满意的点了点头。只见他随手一弹,水果叉上的苹果块就这么直接飞了出去,而后在空中划过一道规则的抛物线,不偏不倚的落进了柯谛霄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看着儿子咀嚼起了口中的食物,柯昱途这才开始解释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简单来说,有人想见你,了解一下昨晚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见我?”
柯谛霄此时刚把口中的东西咽了下去,听完这些,他只觉得一阵莫名其妙:“抛开其他目击者不说,不是应该还有一个狮子大叔吗,为什么不找他,反倒要来找我这个病号?”
柯昱途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当然是因为找不到了。唉,这年头镇影部队的素质是越来越差了,出动速度慢不说,捣毁个裂隙都能把他们折腾的焦头烂额。等他们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位高人早就已经远走高飞了。再加上晚上本就视线不好,连记得他大概样貌的人都没几个。哼,这种事要是传出去,估计他们能被同行笑话死。”
“啊这……”
柯谛霄挑了挑眉毛,旋即便开起了玩笑:“不过这样也好。要是真的找到人了,按我们这的习惯,免不了又是一通喝茶请客表彰之类的流程。那位大叔都直接跑了,想来是对这种事情没啥兴趣。”
“或许是吧。”
柯昱途不置可否。他随手叉起一块苹果丢进自己嘴里,咀嚼咽下之后才说道:“不说这个了,他们估计过会就到了。在那之前,你先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吧。”
“唉……好吧。要做笔录咯——”
近百公里外的一座小城,一间普通的小屋里。
一名毛发乌黑的虎兽人放下手中的书本,看着窗外有些阴暗的天色,平淡地自语了一句:
“似乎又有一道裂隙消失了啊……”
摇了摇头,他阖上手中的书站了起来,随即迈步向着门外走去。
至于留在桌面上的那部书,那是一本样式古朴的书籍,封面上并没有什么花哨的装饰,只是简明的书写着四个大字——《兽纪古史》
不行了不行了,这一章真是有史以来我写过最累的章节,没有之一。写完了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写的是啥,真是撅了。我就不该给自己安排这种胃疼的情节的,自作自受
明天就又是工作日咯……唉,上班之后才意识到周末真的好快啊(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