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赶生产：员工被迫走捷径去实现Model 3激进的生产目标

7月16日早间消息，据外媒CNBC报道，在特斯拉露天“帐篷”工厂里工作的在职员工和前员工表示，他们被迫走捷径去实现Model 3激进的生产目标，包括用电工胶带修理塑料配件，在苛刻的劳动条件下工作，以及跳过此前要求的车辆测试。

例如，4名在生产线上工作的工人表示，主管告诉他们，可以使用电工胶带去修补塑料支架和外壳上的裂缝，并提供照片去显示胶带被贴在了哪里。他们，以及其他4名了解工厂劳动环境的人士还表示，他们被迫在白天高温、夜间低温，以及去年加州北部发生山火带来的烟雾中工作。

他们的说法表明，特斯拉在降低成本和提高产量两者间正在寻求艰难的平衡。

特斯拉近期对股东表示，在截至2019年6月30日的3个月时间里，该公司生产了87048辆汽车，包括72531辆Model 3。这两个数字都创下季度纪录。特斯拉预计，今年全年的交货量将达到至少36万辆，其中超过25万辆预计将会是Model 3。

去年，特斯拉解决了CEO埃隆·马斯克(Elon Musk)所说的“生产地狱”问题。这其中包括清理或调整没有按计划工作的传送带和机器人，以及研究如何用更多人力来生产汽车和电池组。

今年，特斯拉一直在努力应对所谓的“物流地狱”。与以往任何时候相比，该公司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向更多客户交付汽车。该公司高管此前表示，公司应当于2019年下半年实现盈利。

特斯拉发言人表示，员工所说的关于帐篷工厂的故事“具有误导性，并没有真实反映我们的生产活动，以及在特斯拉工作给人的真实感受”。

该发言人说，员工所说的许多捷径，例如在组装过程中使用电工胶带，都是未经批准的，并且汽车在发货前会接受严格的检查。特斯拉还表示，目前该公司弗雷蒙工厂的一次检验良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高。这样的指标表明，特斯拉正在生产出高质量的汽车，报废或返工的情况正在大大下降。

关于帐篷工厂里的劳动条件，特斯拉表示：“我们努力创造尽可能安全、公平和有趣的工作环境。让员工每天都期待来工作，这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事实上，我们有大量员工要求来到GA4工厂工作，他们从同事那里听说了情况，并且自己也亲眼看到了工厂里的情况。”

加州弗里蒙特特斯拉工厂的一座帐篷，摄于2018年6月

帐篷里的生产压力

在加州弗雷蒙，特斯拉在代号为“GA4”的帐篷工厂里生产部分Model 3。这处工厂于2018年4月落成，原本是临时设施。特斯拉当时的想法是在帐篷工厂里进行手工生产，而特斯拉同时会在室内完善自动化产线。不过目前，这处帐篷工厂已经使用了一年多时间。

工人们对CNBC表示，在每天三班倒的情况下，GA4工厂每班可以产出120辆汽车，因此在正常的一周六天工作时间里总产量为2160辆。假定发挥最大产能，那么每季度能生产出3万辆。

特斯拉没有证实这些数字。不过在去年的一份声明中，该公司表示，在2018年7月产量较高的一周，GA4工厂占Model 3总产量的约20%。

尽管大部分的Model 3并非在帐篷工厂里生产，但这处工厂仍然带来了明显的产能提升。当弗雷蒙工厂中的Model 3产量下降时，帐篷里的工人仍然能保持产量。这对特斯拉来说很重要，尤其考虑到该公司过度依靠自动化和产量未达目标的历史。

在帐篷工厂里，工人们使用电动工具、升降机和传送带来组装汽车，这里没有特斯拉室内工厂常见的复杂机器人。工人们说，他们在自己的工位反复完成一道工序，通常需要跟着传送带与汽车一直向前走，直到工作完成。

卡洛斯·阿兰达(Carlos Aranda)曾经是GA4工厂的主要生产助理。CNBC获得的文件显示，他于6月24日从特斯拉辞职。根据他的说法，由于工伤，他此前请了几个月病假。(特斯拉则声称，他被解雇是因为发布的一条Twitter消息违反了公司的“工作场合暴力政策”，但拒绝提供这条具体的Twitter消息。)

他的妻子麦吉·阿兰达(Maggie Aranda)曾在GA4工厂的另一部分担任Model 3生产助理。她表示，她于6月11日被解雇。当时在发生受伤事件后，她在预约医生时使用了自己的手机。阿兰达夫妇之前都曾经在特斯拉室内工厂的生产线上工作。

另6名要求匿名的在职员工和前员工证实了他们对GA4工厂的描述。

这些员工表示，虽然在GA4工厂的工作条件相对艰苦，但很多人喜欢那里，因为那里的氛围很好，同事关系融洽。他们说，在得到主管批准后他们可以在工作时听音乐，并且不必总是穿着制服。

与此同时，根据近期在帐篷工厂里工作过的5名员工的说法，那里的工人被鼓励走捷径，以确保生产目标。

例如，当帐篷里温度很低时，工人们很容易弄坏用于固定关键电子元件的塑料支架和外壳。他们并不会等待补给小组将新的塑料配件送到自己的工位，而是根据主管的指示，使用乙烯基电工胶带对塑料配件进行快速修复。卡洛斯·阿兰达表示，他曾多次自行前往沃尔玛门店，为工人购买电工胶带和其他工具。

例如，一张照片显示了贴在白色塑料外壳上的胶带，这处胶带用于固定Model 3的“三摄像头”连接件。阿兰达夫妇表示，这种塑料外壳的边缘常常会在安装过程中裂开，因此工人会使用胶带来进行固定。

特斯拉员工展示，电工胶带在Model 3的组装中是如何使用的

安装在Model 3前挡风玻璃处的“三摄像头”连接件用于固定3个摄像头，让车辆可以看到前方的道路、交通灯、车道标记和障碍物。阿兰达解释说，如果“三摄像头”连接件松动或断裂，那么特斯拉汽车的一些安全功能，例如“哨兵模式”、AutoPilot、自动紧急制动和全自动驾驶，可能会失效。届时，汽车会向司机发出AutoPilot不可用的告警，此时汽车需要维修。

特斯拉则表示，他们在Model 3的许多部件中都会使用来自供应商的电工胶带，并且向CNBC展示了一些带胶带部件的照片。

GA4的在职员工和前员工也承认这点。不过他们指出了区别：GA4工厂的工人使用胶带固定有裂缝的外壳和支架，或是避免在配件没有完全固定好的情况下出现振动。他们表示，这和“工厂胶带”不一样。

工厂胶带的质量很高，看起来就像是紧紧包裹在零件上，并且总是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大部分这些胶带会紧紧缠绕在电缆或电线上，形成完美的螺旋。然而，工人们在Model 3中使用的胶带往往没有得到良好的处理，末端很粗糙，并且放置位置有所不同。

特斯拉的发言人表示，该公司还没有发现在GA4工厂电工胶带被用于快速修理的证据，并且永远不会鼓励这样的做法。该公司还强调，汽车在出厂前会接受严格的质量检查。

一名在Model 3帐篷工厂里工作过的前技术人员分析了工人提供的工厂内照片。他表示，特斯拉的车辆工程师可能不会注意到Model 3正在使用这种廉价的电工胶带去组装，而任何在组装过程中大量使用电工胶带的工艺环节都应当接受检查。

这名技术人员还强调，如果严格按照规范生产，Model 3是一款理想的电动汽车。

其它捷径

员工们说，为了达到激进的生产目标，他们会选择其它捷径。

5名现任及前任员工说，有些汽车少了几个螺栓、螺母或者接线片，他们仍然会让汽车通过生产线，一切都是为了节省时间。

在帐篷工作时，大多员工只有几分钟时间完成一个流程。如果某个小物件不见了，或者螺栓没有完全拧入，他们会让汽车继续前进，不会停下生产线，因为停下意味着生产会遇到障碍。

员工们还说，气罩经常缺少中央螺栓，车身控制器连接松散也是很常见的问题。

看看图中的照片，这是一个电源供应器，为Model 3右前部位车身控制器的接线板供电，这里缺少一个螺栓，它可以确保电连接正常。

此处的电线连接到触摸屏、汽车计算机、车门锁、右侧车窗调节器，红线将电力输送到右侧系统。

前特斯拉技术员解释说，虽然电线的电压很低，不过如果连接不到位，可能会过热并出现问题。这名技术员还说，在检查过程中，如果Model 3连接出现松散，一般很难发现。

特斯拉回应称，公司拥有强大的质保团队，他们会在GA4组装线的最后环节检查每一辆汽车，确保每辆汽车都是完备、完美的，通过检查之后汽车才会离开工厂，送给客户。

前员工及在职员工透露说，为了加快Model 3生产速度，特斯拉缩短汽车“漏水测试”时间。

在漏水测试流程中，汽车进入固定位置，水从各个方向喷向汽车。测试能够迅速找到漏点，然后修复。每次测试大约耗时10分钟。

2018年年末时，特斯拉修改政策，现在Model 3汽车只会抽取一些样本做测试。

自此之后，如果员工发现Model 3玻璃车顶的聚氨酯密封处存在问题，他们可以要求做漏水测试。一位在职员工称，GA4的许多员工不愿意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时间有限，而且发现漏洞需要经验，或者要训练，他们缺少经验或者没有训练过。

特斯拉新闻发言人回应称，公司并不知道有谁告诉过员工，说漏水测试会阻碍生产。他还说，特斯拉鼓励员工积极寻找改进机会，希望所有合适的团队参与进来，一起评估潜在风险，寻找可能的解决方案。

六位现任及前员工指出，特斯拉制定政策，要求汽车行驶时只能选择“工厂模式”，此时汽车速度限制在10mph(每小时16公里)，不过员工们经常违反政策。员工悄悄将Model 3调到非工厂模式，送到相机校准站，那里的摄像机离GA4帐篷很远。后来特斯拉调整摄像机位置，让它离帐篷更近一些。

特斯拉回应称，如果发现员工这样做会受到适当的处罚。

Gartner高级汽车研究主管麦克·拉姆齐(Mike Ramsey)解释说，在帐篷设立Model 3组装线之前，特斯拉已经奉行“现在出货、稍后修复”的理念，这一理念受到软件补丁模式的启发。

他进一步解释称，特斯拉的重点是想在其它领域超越自我，比如品牌、汽车加速、充电等。他说：“每一次当汽车驶离停车场，如果有一块装饰物脱落，或者开了一个月后电力系统失灵，对品牌来说是一大损害。从此客户可能再也不会买特斯拉汽车了。”

拉姆齐表示，不让生产线中断，碰到问题只是随便修复一下，这样的做法根本无法解决质量问题，最终这些问题会再次出现，不得不修理。

改善环境

对于GA4员工来说还有一个问题让人担忧：工作环境恶劣。

六名现任及前任员工透露说，GA4员工不断向特斯拉环境健康及安全团队提出要求，希望他们帮助大家解决一些问题，比如夜间温度太低，白天过于闷热，还有帐篷里害虫太多(包括老鼠虫子)。

员工们说，工人经常会生痱子，或者中暑。

在GA4组装线上，特斯拉安装巨大的风扇，用来散热，让空气流通，但许多时候并没有带来太大改善。

特斯拉回应称，环境健康与安全团队会监测温度，确保温度处在舒适区，保证员工、生产设备、汽车组件的安全。公司还说，在温度方面他们制定了各种应对方案，比如配备冷风扇，经常给员工补水，让员工休息，还给员工培训，增强员工的防热意识。

过热过干的环境往往还会影响空气质量。

特斯拉内部信件显示，2018年11月北加州发生大火，浓烟滚滚，特斯拉要求GA4员工照常上班。2019年11月9日，大火发生第二天，Fremont发布的AirNow空气质量指数显示，空气评级达到“不健康”等级(指数165)，这样的不健康状态至少又持续了一周时间。

在大火开始之后的前几天，特斯拉并没有向员工分发呼吸器面罩。CNBC拿到的内部文件显示，员工只能自己提要求，让公司分发面罩。玛吉·阿兰达(Maggie Aranda)说，在建筑内的生产线上，因为有HVAC(暖通空调)，气流良好，问题不大，不过帐篷的工人可苦了。

特斯拉回应称，公司为有需要的人提供空气过滤面罩，另外每天还为员工提供口罩作为预防措施。

当环境变得又冷又湿时，其它问题又来了。例如，雨水会渗进GA4帐篷顶。

员工只能穿上多层厚外套防寒，这样的衣服会妨碍工作。监督员会派会一次性暖手包，员工将它放进手套，或者用胶带绑在身上。几位现任及前任员工说，去年特斯拉曾为GA4员工派发红色夹克，2019年年初停止派发。

现任员工及前生产助理透露说，今年年初一个很冷的晚上，为了暖身，在帐篷“油漆车间”工作的员工有时会用加热灯取暖，一般来说加热灯是用来烘干油漆和透明涂层的。后来特斯拉将“油漆车间”转移到室内。

卡洛斯·阿兰达(Carlos Aranda)说，在GA4有一个工作站，用来检查Model 3定位，2018年年末时员工曾用小型取暖器取暖，结果下雨的时候水渗入帐篷，流了下来，演变成一场灾难。

阿兰达分享一组照片，从照片可以看出帐篷顶漏水，地上放着取暖器，插在插座上，附近是雨水。

特斯拉回应称使用取暖器不符合公司政策。

害虫也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特斯拉员工称，2019年5月初，老鼠咬坏电线，造成传送带中断，Model 3生产至少推迟了一个班次。特斯拉回应称没有这样的记录。

曾在特斯拉现场诊所工作的前医生助理安娜·沃森(Anna Watson)说：“GA4和North Paint是特斯拉最具挑战力的工作场所，这点大家都知道。”2018年她在那里工作过很短一段时间。另一位前特斯拉HR员工证实了沃森的说法，他说帐篷只适合强壮的工人或者年轻人。